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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秘】白求恩最后的情书(4之1)
中国留学生 - 滑铁卢孔子学院专题
作者:李彦   
2017-04-23 11:42

17

“当然,我母亲非常美丽。这是公认的!”
“他们俩的关系,是谁追谁呢?”
“嗯… … 我想,还是白求恩更主动吧。”
初秋的傍晚,落日余晖浸了几分阴柔,几分伤感,笼罩着百年老屋幽暗的客厅。窗帘太旧了,已辨不清是棕红还是土黄。天光透过缝隙,斑斑驳驳,洒在油漆剥落的地板上。靠墙立着的木架,窄窄的,略微倾斜。巴掌大的镜框里,嵌着一枚黑白照片。女郎正当妙龄,身穿深色毛呢大衣,发髻上斜扣了一顶贝雷帽,明眸皓齿,优雅端庄。
光线太暗,拉开落地灯开关,才看清了老屋主人。他的腿跛了,坐在单人沙发里,双手握紧拐杖,竭力挺直了腰板。蓝白相间的方格衬衫皱皱巴巴,牛仔裤露着破洞。花白的头发久未修剪,似秋风中野草,散披在额头、肩上。唇角紧抿,双颊深陷,凸显出一条条刀刻斧凿的沟壑。时光倒流。蓦然想起狄更斯笔下的流浪汉,破帽遮颜,孤独地徘徊在雾伦敦街头。
且慢。掩藏在野草后的那对灰蓝色的眸子,分明闪烁着智者的锋芒,忧郁冷峻,怒向刀丛。
“你母亲和白求恩之间,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你了解多少呢?”懒得抽丝剥茧,单刀直入了。同属坦诚之人,对方不会计较吧。
还是唐突了。老人缓缓摆了下头,眉目间绽出一缕高傲。“我从来没有问过她。为什么?那种问题是极不得体的。我们英国人矜持惯了。喜怒不形于色。从孩提时代起,我们就受到教育,要掩饰自己的感情。也许,你会觉得我们很冷漠。但实际上,我们只是竭力控制住自己,不显山露水罢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你,有没有可能是白求恩的儿子呢?”我明知故问,希望挖掘出更多尘封的秘密。
老人被傻话逗笑了,咧开口,露出几颗残存的牙齿,似乎忘记了刚刚炫耀过的绅士所应具备的“矜持”。“那怎么可能啊!”野草在眼前晃动。眸子里溢出快活的涟漪。“一算就知道了嘛!他们俩最后一次见面,是1938年初。从那以后,白求恩就再也没有返回过故乡。而我呢,是1942年才出生的啊!”
哦,上帝,真希望他的出生证上记错了。那该有多么美妙!

16

李彦采访比尔

在加拿大生活了几十年,风闻过围绕着白求恩医生的不少逸闻趣事。这位中国人民心目中伟大的国际主义战士,在他的故乡,却是个毁誉掺半的人物。其多姿多彩的一生,除了在身后留下众多感人肺腑的不朽篇章之外,也激发了想象力丰富的作家灵感如泉,任思绪飞扬,探索人性之深邃复杂。
加拿大先锋派作家丹尼斯•鲍克在2006年出版的长篇小说《共产党人的女儿》便是其中之一。该书虚构了白求恩在太行山的岁月里,面临日军长驱直入中原大地造成混乱和死亡的悲惨局面,撰写了一封令人心痛如绞的长信,留给他那从未谋面的女儿,那是他与情人所生的孩子,被遗弃在战火纷飞的西班牙了。
鲍克的另一部作品《回家》今年刚刚赢得了人民文学出版社颁发的21世纪年度最佳外国小说奖。我殷切地期盼着,有慧眼识才的伯乐,能把《共产党人的女儿》这部思想性兼艺术性俱佳的小说也翻译成中文,以飨中国读者。
鲍克曾善意地提醒我说,这部小说中的白求恩,和你们中国人所理解的相去甚远,也许你们并不乐意读到这样的描写呢。
我回答他,丹尼斯,其实你不了解中国人。我们的思维,远比你所想象的更为微妙、繁杂。
西方社会对白求恩的微词,除了源自冷战思维的影响之外,也基于他在婚姻恋爱上与众不同的率性与浪漫。与同一女性两度结婚却两度仳离、在西班牙战场上与欧洲女画家的热恋,都成为抨击者对其诟病时常用之词。
我却不以为然。因我看到的,是一个直面真实的勇者。那种果敢与坦诚、光明与磊落,相较于遍地开花的投机钻营、世故圆滑、谄媚逢迎、尔虞我诈,恰是人类稀缺的珍贵品质。
白求恩与生俱来的人格魅力,像磁石,吸引过许多优秀的女性。前些年,我的同事、英文系教授朱蒂丝和我闲聊时提及,她的姑母在上世纪三十年代曾与白求恩是同事,两人都在蒙特利尔的一所大医院里任职。在她姑母眼中,白求恩是一个聪明勇敢、正直善良、医术高明、且充满活力的男性,自然深受女性爱戴,也因此绯闻不断。
“我姑母说,他是个精力异常旺盛,充满奉献精神的人。然而,在个人生活方面嘛 … … ”朱蒂丝抿嘴一笑,似乎羞于谈论涉及他人隐私的话题。看到我期待的目光,她终于还是讲了下去。
“姑母说,有一次,一个年青女护士突然失踪了,好几天没来上班。大家四处寻找,不见她形迹,便去护士长那里告状。护士长正在检视病历呢,连头都没抬,只应了一声,‘去,查一下,看看诺尔曼这几天在哪儿呢。’… …”
“白求恩绝非完美无暇。”我的师姐熊蕾、一位中共老前辈的女儿如是说,“事实上,恰恰是中国革命、共产党领导下的中国军队、还有中国的老百姓教育和影响了他,最终成就了一个英雄人物的形象。”
她的解读,令我回想起初抵加拿大时浏览过的一本英文传记。那是上个世纪五十年代白求恩的战友们集体撰写的。其中有个细节,多年过去了,仍滞留脑中,鲜明如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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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晋察冀边区艰苦的岁月里,白求恩曾经与八路军驻地附近的一位基督教女传教士有过一段引人遐思的交往。那座教堂建立在五台山腹地的崇山峻岭间,里面居住着一位从新西兰远渡重洋来华、名叫凯瑟琳的年轻姑娘。
两人奇妙的邂逅,发生在蜿蜒曲折的盘山道上。那个秋天的下午,凯瑟琳跟随着一群中国百姓,立于村口,好奇地观赏着前所未见的景观:细碎的铃铛声由远而近,一列长长的驼队掀起烟尘,出现在天边。那不是司空见惯的走西口的晋中商贾,而是一位洋人率领的骡背上的战地医疗队,途径村庄,前往松岩口小镇。
秋阳照耀下,崖畔丛生的酸枣野果鲜红靓丽。山道旁,一袭黑色长裙、亭亭玉立的西方女子,如羊群里的骆驼,攫住了白求恩的目光。
凯瑟琳小姐在这个闭塞的村庄里已生活了数年之久,操一口流利的五台话。与白求恩大夫打招呼时,她的心头可曾惊怵,久违的母语,出口时竟如此生涩?两人站在路旁的松树下,聊了个把小时。入冬前的那些日子里,白求恩应凯瑟琳之邀,曾数度前往教堂造访。
在白求恩眼里,这位身材高挑、眉目开朗、举止端庄、忠于信仰的姑娘,令他想起了已经过世的母亲。在青年时代,母亲也曾满怀激情地远涉重洋,到夏威夷群岛,于土著人之间传播上帝的福音。
也许是久居深山老林,难以见到一位“同类”吧,交往之初,凯瑟琳便显露出掩盖不住的热情。姑娘怀揣的,是何等情愫呢?也许是对爱神的悄悄企盼,也许仅仅是友谊地久天长。
但在白求恩内心深处渴望的,却不仅仅是友情。
那年他四十八岁了。以其对女人的丰富经验,第一眼,他便看透了,能够打动面前这位女性的,绝非个人得失,而只能是信仰。事实上,那种能为私人名利所动摇的女性,对他这种人来说,也毫无吸引力可言。
青灰色教堂的屋顶上,孤独的十字架默默地遥望着蓝天。穿越花木凋零、萧瑟空旷的院落时,钟声在寒风中叮当鸣响。银色的烛台下,身穿臃肿的黑棉袄、扎着裤脚管的中国村民,正对着高悬在头顶的耶稣像,虔诚地顶礼膜拜。
他们向上帝祈求的,都是什么呢?白求恩呆立在高大的拱门下,陷入了怀旧的怅惘。耳畔喃喃的祈祷声,把他的思绪带回到圣劳伦斯河畔的皇家山上。耸立在蒙特利尔市中心的圣心大教堂,庄严宏伟,灯火辉煌。唱诗班的歌声余音袅袅,伴着优美的管风琴声绕梁回荡。

18

此情此景,似曾相识。这里却非久违的故乡。
行人莫问当年事,故国东来汾水长。
鲜为人知的是,兴趣广泛的外科医生白求恩也曾尝试过文学创作。美国的《进步周刊》发表的第一篇反映中国抗日战争的文艺作品,即出自白求恩大夫笔下。
《中国肥田里的秽草》这一短篇小说,描述了华北山村一个大字不识的农家老汉。祖祖辈辈耕耘劳作的田园生活,毁于日军侵略的战火。老汉在自家麦田中发现了一颗哑弹,于是历尽艰辛,赶着小毛驴,顶着烈日的暴晒,把这个用树叶严严实实遮盖着的“宝贝”,送到了儿子参加的游击队。故事的灵感,可是取材于山清水秀、民风淳朴的五台?
“白求恩的这篇小说,显示了他的观察能力和文学造诣。”
然而,实事求是地讲,对于此篇作品善意的褒奖,我不敢苟同。小说中的某些细节,例如“他忽然看见田边有个奇怪的地洞,中间竖着一个东西,那个东西看起来好像一个削去了头的黑色的大菠萝。”这种想当然的比喻,暴露了白求恩并不真正谙熟华北的乡间生活。上世纪三十年代北方山区的农民,何尝见识过岭南的菠萝?
白求恩曾与凯瑟琳小姐秉烛长谈,津津有味地分享她珍藏的陈年红酒,品尝她用羊奶精心制作的乳酪、还有她亲手烘烤的在百里山乡都难得一见的松软的蛋糕。
虽然姑娘把栗色秀发一丝不苟地梳向脑后,绾成整齐光滑的发髻,看去过于严肃、刻意端庄了,他却分明感受到了姑娘在他面前情不自禁流露出来的活泼与娇羞。
可是,当他动员姑娘加入抗日阵营,为八路军的医院尽一己之力时,他那向来倾倒众生的魅力,却迎面碰上了铁壁铜墙。
放弃,从来就不是他所熟悉的字眼。“目前情况紧急,已迫在眉睫。你无法想象,我们缺医少药的状况有多么严重!与日本军队的战斗如此频繁,我做手术时,却连必须的胶皮手套都没有。伤员们接受截肢时,甚至连麻醉药都无法施用!跟延安讨要吗?根本无济于事!因为那里同样物质匮乏。等待走私者偷运货物进来?那恐怕遥遥无期。而伤员们就在这等待的过程中接连不断地死亡!我唯一能想到的人,就只有你了。你是神职人员,可以合法地去北平城,购买药品并带回来。怎么样,能帮我一把吗?” 他语气迫切,口若悬河。
姑娘的理由也堪称冠冕堂皇:我反对战争,反对杀戮。我要对我的教会负责,保持中立,不能介入任何争端。因为上帝不支持任何形式的暴力行为,正义也罢,非正义也罢。
“其实我和你一样,也来自基督徒家庭。我父亲就是牧师。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我本人也算是个传教士。”白求恩的雄辩,显然来自父辈的遗传。“你想拯救人们的灵魂,以便他们将来能在天堂里幸福地生活。而我想拯救的,却是他们眼下在人间的悲惨命运。我们的大方向是一致的,可说是殊途同归!我并非要求你参加战争。我仅仅是请求你,为拯救人类的生命,尽一份应尽的力量!”
凯瑟琳躲开他咄咄逼人的凝视,陷入了难堪的沉默。寒风掀动了窗帘,烛火忽闪不定,打乱了投在壁上的人影。红酒、奶酪、蛋糕,都寡淡无味了。
那个夜晚,年轻的姑娘可曾独自跪拜在耶稣像前,苦苦地诉说心灵的挣扎?
第二日清晨,早霞刚刚洇染了崖畔的青石壁,给冬日的山谷带来一丝暖意,凯瑟琳苗条的身影已穿越羊肠小道,出现在松岩口小镇上。
“我决定了,亲自去一趟北平。”
“你想好了没有?这可是要担风险的事情啊!”白求恩激动的声音,难掩他喜悦的冲动。
“不错,的确很危险。但你所从事的工作,危险何其万倍!我现在终于相信了,发生的一切,皆是上帝的旨意。”
当年轻的姑娘顶风冒雪下山,前往日军占领的北平城,去购买受到严格监控的医疗设备和药品时,白求恩在日记里留下了他的感慨,“我遇到了一个天使:凯瑟琳。如果她不是天使,那么这个词汇又意味着什么呢?”。
严冬降临时,日军占领了五台山,白求恩和他的战友们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模范医院,诞生仅仅两个多月,便在猛烈的炮火袭击下,惨遭摧毁,夷为平地。八路军被迫战略转移。
随着骡背上的医疗队,艰难地攀过白雪覆盖的山峰,回望远方依稀可辨的教堂尖顶,白求恩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迷茫。
云横五台家何在?雪拥雁关马不前。
自从凯瑟琳小姐下山之后,已经很久了,没有收到她的一点消息。她是否安全抵达了北平?她是否能够完成这重要的使命?
身旁的中国同伴见状,小心翼翼试探道,这次撤退,不得不离开凯瑟琳小姐,您是否心中难过,依依不舍?
几个月来,大家都在暗地里揣测,两人来往如此频繁,一定是沉浸在热恋之中呢。的确,白大夫已离婚多年,早该寻找一个妻子,开始新生活了。
白求恩收回沉思的目光,仰天大笑。“同志!此处是前线,是战场,不是找老婆、娶媳妇的地方!”
炮火连天,硝烟滚滚。激烈的战斗,不知已持续多少个日夜了。战士们喊着他的名字,迎向敌人的子弹。
“冲啊!白大夫和我们在一起,他能起死回生!”
一批又一批伤员抬进来,放在小庙冰冷的土地上,等候着接受没有麻醉药的手术。院墙外,机关枪声忽近忽远。炮弹呼啸着掉落在四周,小庙的瓦顶被震动得索索直响。
晨曦再次透入了窗棂。白求恩步履踉跄,走出小庙,眨巴着干涩疲惫的双眼,看看东方初露的曙光,凝视着周遭坍塌的农舍、冉冉焚烧的黑烟,嗅嗅空气中弥漫的焦肉的腥臭,一语不发。他朝自己脸上浇了一捧冷水,甩甩麻木酸疼的双臂,便重又返回到临时搭建的手术台上。
又一场战斗结束了。敌人被击溃,撤退到三里开外的荒野里喘息。白求恩大夫呢,已经马不停蹄,连续工作了六十九个小时,整整救治了一百一十五个伤员。
八路军转移到太行山东麓一个叫孙家庄的小村之后,白求恩重起炉灶,着手创建了第二家野战医院。和在五台山时一样,地址也选在一座佛寺之中。
春风悄悄潜入山林的某个夜晚,院子里忽然传来同伴们的欢呼声。大家争相转告,凯瑟琳小姐回来啦!
白求恩匆匆冲到门外,四下里张望,“哪儿?她在哪儿?怎么不把她带过来?”
星光下,找不到凯瑟琳苗条的身影。只看见了两匹骡子。上面驮着医疗设备和药品,还有一封长信。

19

信件和照片。王玮摄影

亲爱的白求恩医生:
和你会面的第二天,我就动身去北平了。一路顺畅。经过数天的跋涉,我终于抵达了这座美丽的东方古城。多么遗憾你没能和我一起旅行啊,否则我可以做你的向导,陪伴你参观所有的名胜古迹。我敢保证,你对见到的一切,都会由衷地喜欢。
抵达北平次日,我便带着你交给我的那张清单,去了莫里森大街那家大药房。因为我所需要的数量过于庞大,所以店家拒绝出售给我任何药品。显而易见,日本人花费了巨大的精力,严防任何医疗物资包括药品流出日本占领区,用于军事目的。
我了解到,医疗物资必须有敌人官方的正式批准文件,才允许出售。在零售店里,可以不用批准就买到少量药品。但我发现,如果完全依赖零售店这条渠道的话,我恐怕要耗费至少半年的时间,才能买齐你所需要的全部东西。
幸运的是,我有个朋友,他在北平管理着一家医院。他与我们一样,也拥有同样的信仰。因此,他以这家医院的名义,帮助我获取了官方的批准文件。拿着这份文件,我回到莫里森大街那家药房,买到了所需的大部分药品。至于少部分没有存货的,我第二天跑到哈德门,也在那里搞到了。哈德门那里有一家德国贝耶公司的分店… …
我可以想象得出,当你得知,我终于弄到了你所需要的全部物资时,心里该是多么快乐啊!虽然这整个过程搞得人精疲力竭,我却非常高兴,能为你,而去做这一切。
在完成这些任务之后,我才花时间去处理我们教会的相关事宜。我知道,读到此,你又该笑了。我仿佛能听到你爽朗的声音:购买医疗设备和药品,也是百分之百地为上帝和教会服务啊!
我不会反对你这样说的。让咱俩达成共识吧:为你服务,也是为教会服务的一部分... ...
按照你所要求的,我去一一拜访了你在北平城里所有的朋友。当他们听我叙述了你在这个国家某个地区所从事的工作之后,大家先是很惊讶,继而十分兴奋,接着,每个人都表示,盼望能够与你会面、好好聊聊。J 甚至询问,他是否能随我一起回来,加入到你高尚的事业中去。我不知道你会怎样考虑,但我仅仅能向他允诺,下次我再来北平,可以带着他同返太行山。
(接下来,凯瑟琳描述,她在回程中,遇到了日本宪兵和伪军的盘查,她是如何成功地说服了他们,这些医疗用品都是为她所在的教会服务的;还有她在敌占区小镇上的停留,以及她返回自由区之后与八路军代表的晤面。)
我在半途中,被来自第三战区的一个军官拦住了。他对我说,他收到指令,让他从我这里领走物资,然后转交给你。我照办了。尽管我十分渴望,能够当面把这些物资亲自递交到你的手中。
然而,想到你戎马倥偬,转战天涯,行踪飘忽不定,我终于决定,还是遵命照办吧。所以,此刻我给你写信,并附上物品清单 … …
我感到,我已经逐渐能够理解你的工作意义何在了。明白之后,我极为迫切地盼望着,能够与你分担这一切。这是无比崇高的事业。若是我能略尽绵薄之力,我将会欣喜万分。
衷心祈祷上帝,迅速惩罚那些制造灾难与不幸的奸佞之徒。你曾经提到,惩罚恶人,将是上帝给他的子民带来的最大福祉。你是正确的。
今晚,我将在上帝面前为你祈祷。
你真诚的,凯瑟琳

没有一个“爱”字,不见一丝晦涩。我却从字里行间,清晰地捕捉到年轻姑娘矜持含蓄、竭力掩饰的深情。
毫无疑问,诺尔曼继承自父亲的执着、母亲的热情,不可抗拒,难以抵挡。年轻的新西兰女郎被彻底征服了,心甘情愿地加入到中国人民圣战的一方。
白求恩大夫呢?也许他难掩胸膛里的悸动,也许他早已习惯了来自异性的仰慕之情。读罢信,他踱到庙门外,站在高高的台阶上,仰望着天幕上北斗的清辉,陷入了良久的沉思。微风细草,旷野繁星。他可是想起了五台山上那一个个温馨的夜晚,烛光摇曳,笑语盈盈?
“基督徒们相信,每当你拯救了一颗灵魂,你死后到了天堂里,就会享受快乐。今天晚上,我却要在人间享受这种快乐了,因为我们的军队赢得了一名出色的新兵--凯瑟琳小姐。”回到室内后,他对身旁的中国同伴说。“她来到中国,本是为了扭转别人,去信奉她的基督教义的。然而,她这位基督徒,却被拉入了我们的队伍!我们把天堂和人间的距离拉近了,这难道不是很有趣吗?”
后来呢?我们可敬可爱的天使凯瑟琳小姐最终去了何方?
黄鹤杳然。唯一知晓的是,日军占领了五台山之后,那座白云缭绕的青灰色的基督教堂,也焚于战火和硝烟。(4之1,本文首发于《人民文学》杂志2015年3月号,荣获第25届上海市新闻一等奖,本网获得作者授权刊登) 


15

作者简介李彦,中英文双语作家。北京人。1987年获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新闻系英语采编专业硕士。1987年赴加拿大。1990年获温莎大学历史学硕士学位。

她的英文长篇小说《Daughters of the Red Land》出版并获得1995年度加拿大全国小说新书提名奖。1996年,李彦获滑铁卢地区“文学艺术杰出女性奖”,是第一位获得该奖的华裔女性。2002年,李彦获得台湾“中国文艺协会”颁发的“海外文艺工作奖章”,是该奖设立50年来首次颁发给来自中国大陆的海外作家。2016年,李彦的作品获得第25届上海市新闻奖的一等奖。

2002-2007年,李彦曾担任“加拿大中国笔会”副会长。她的主要作品包括英文长篇小说《红浮萍》《雪百合Lily in the Snow》;中文长篇小说《海底》《嫁得西风》《红浮萍》;作品集《尺素天涯:白求恩最后的情书》 《吕梁箫声》 《羊群》;译作《白宫生活》;中英文双语对照教材《Chinese Literature: A Reader──中国文学选读》。

李彦从1997年起任教于滑铁卢大学瑞纳森学院。2007年起担任滑铁卢孔子学院加方院长。现为该校语言文化研究系中文教研室主任,副教授。她长期致力于在海外传播中华文化,多次组织召开过国际文学研讨会,促进中外文学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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