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llowsprings201603

scroll back to top
帆伞飞翔 /渥太华 杜杜
旅游频道 - 文字游记
作者:杜杜   
2013-06-02 00:05

       想飞,是人类由来已久的梦想。自从一百多年前莱特兄弟被飞行的欲望驱使发明了第一架动力飞行器,人类从未停止过尝试五花八门的飞行实验,热气球升空、降落伞抛降、悬崖高桥跳伞、滑翔机等等,人类用尽了智慧和想像力创造出各种各样鸟的翅膀,实现着用鸟眼俯瞰世界的梦想。飞,多么美妙的字眼,凌空,自由,俯瞰,悠远。如果有机会变鸟,我愿意一万次愿意。
       虽然信誓旦旦,却从未尝试过这些高难度的飞行刺激。真的飞,只有一次,帆伞飞翔,尽管钢缆的禁锢不能体会到鸟的自由,却体验了风筝的悠然、凌空的美妙。
       帆伞飞翔,是在海面上飞翔最简单安全的一种方式。一条拳头粗的钢缆从汽艇上伸出,线一样把人体风筝放飞到高空,汽艇在海面上加速驰骋,风筝就长了翅膀,越升越高。汽艇如一个兴致好的孩子在奔跑中不停放出长长的线轴,高天之上,彩色圆形降落伞下,一对人影晃着小腿在伞端垂悬,随着风儿吹荡,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忽高忽低,飘摆不停。那俨然是个绝美的电影画面,彩色绸伞,夸张地铺在天上,从岸边仰望,那块天空的新鲜成分,分明是彩云一朵,夹在蓝天白云里,穿梭跌宕。伞下的人儿,此刻正经历着变鸟的震撼,高空远望的欣喜让你几乎要发出大雁清丽的尖叫。海,怎么会这么这么的大?天空,怎么会这么这么的宽?海水,怎么会这么这么的蓝?风,怎么会这么这么的有劲儿?阳光,花洒一样散落在海水细皱的波纹里,怎么会这么这么地洁白、晶莹、闪烁?
       鸟儿懂得飞翔,却不懂得这样的感叹。鸟化了的人类,心潮起伏,在做鸟的时刻,心潮澎湃,这是鸟儿不能企及的人类的幸福感。
       那年去巴哈马,我带着十岁的 SS 报名参加了游轮上的 parasailing 滑翔项目。船舶停靠,我们七八个人被带到岸边的小汽艇上。汽艇离弦之箭一样飞离岸边,向海中心冲去,据说那是一片深海与浅海的交界处,海下的地形突变,造成了颜色的差异,从高空观看海水不同颜色的过度,是极罕见的美丽景观。升空一对一对地进行,每 ​​组可在空中呆 5 分钟。想不到整条游轮 3000 多人,只有我们四五对人敢于尝试这项运动。
       我和女儿被固定在宽带空心坐位上,安全带系好,明知安全,臀部的悬空仍让人感到莫名的无助和恐惧,心脏几乎含在嘴里,随时会蹦出来。缆绳突突突地放着,升空迅速,风,好像上帝的手,拎着我们头顶的巨大绸伞,毫不犹豫地把我们揪向天空。视野,门一样哗啦一下就打开了,那奇美的双色海水就在几百米的脚下,一边是浅浅的绿,一边是深深的蓝,一只神奇的画笔刷地在海面上划了一下。波光潋滟,碧绿与幽蓝,都美丽得失真,如画师大桶泼洒的颜色。几只海鸥在头顶飞过,突然有了伸手去握住它们的欲望,却不敢撒手,双手紧紧握着座位两侧的缆绳,丝毫不敢松懈。 SS 大声笑着叫着,小腿踢动不停。座位剧烈地晃了起来,好似飓风袭击。吓坏了的我高声制止:“你要害死妈妈吗?妈妈没长翅膀,掉下去就没人给你梳小辫儿了!”成年的恐惧是无助而渺小的,少儿的勇气是无畏而巨大的。我瞭望着无边的涟漪海水,无限感慨。飞,在梦里很美,轻松自在,在现实,却充满挑战和恐惧,需要勇气来支撑。
       听船员说运气好可以看到翻滚游动的海豚脊背,那天却不曾有运。那天的海面却也并不寂寞,有水鸟在水面嬉戏,一个小点儿,又一个小点儿,出溜出溜地在海面上画出白浪的字迹。阳光离我们很近,无阻拦的温暖触摸藉着风儿一下一下地扫着我们的身体,头上的绸伞发出抖动的声响,如一个小型乐队在开场前零散调音。
       不想离开天空,不想双脚落地,不想。 5 分钟太短了,短得似乎只有 5 秒。
       收揽的时候,我已经十分放松,也敢试着晃悠两下悬空的小腿了。 SS 的兴奋一直蔓延到游轮上,我双臂因紧张,用力握揽,痛了三天,如练习过百斤举重,这疼痛让那飞翔的体验在记忆和身体里长久停留,一抬臂,便想念飞翔。
       时隔几年,小女儿已经长到了大女儿 SS 首次乘坐帆伞的年龄,我因腿伤无缘升空,只好把力气都使在鼓励两个女儿一同乘坐 parasailing 的工作上。这回和岸上的本土汽艇直接商洽,竟比几年前游轮上的收费便宜了一半。踩着黑人船员用手掌搭出的梯蹬,上了汽艇,几个船员大声说笑着,哼着节奏快乐的南美民歌,船儿飞快地驶向空旷的海洋。船快,风大,面前两个女儿长发飘飘,比基尼泳装外裸露的皮肤晶莹发亮,海水在船舷溅起大朵大朵的波浪,我抱著相机,说不出的舒畅。
       女儿们被放飞时遇到了一点小波折,汽艇拉着她俩在海面拖了几十米才开始升空,四条悬空的腿子趟着海水,两张嫩脸恐惧异常。跨拉,跨拉,我不停按著相机快门儿,哈哈,有你们好看的了。升空,是突然而迅速的,汽艇猛地加速,她们飘上了天空。我趔趄了一下,被黝黑大汉伸出大手扶住,他咧着明媚的白牙大声地笑着,说:“我们会让你的女儿飞完了还想飞!”他黑亮的皮肤和庞大的麦穗头颅在船头高高挺立,像戏台上真正的海盗船长,只缺一只遮眼黑布。这样的联想,使这段航行有了些戏剧性的神秘和刺激。
       意想不到,女儿们整整在天空飞行了十五分钟。几个船员流淌着年轻冲动的血液,他们用青春的干劲儿驾船,一会儿突然加速开得飞快,一会儿大幅度地转弯,天上的风筝便有了无数多变的体验,突然地高,突然地低,突然地改变航向。两对小腿在远天自在地晃悠着,她们头顶的绸伞也不停地变换形状,刚瘪了又鼓涨了,一边塌了一边又起了,即使距离几百米,仍听得到两人叽叽嘎嘎清脆的尖叫声。我心中的快乐被她们的欢乐腌制,如海浪一涛接一涛,翻滚不停。做母亲真美,孩子高兴,妈妈便幸福。而孩子总是这样地容易高兴,妈妈便也这样地容易幸福了。
       风,海,天,浪,船,伞,人……成就了那天美丽的风景,女儿是风景里的主人公。虽然呆在船上充当摄影师,我仍可感受到肉体远离地面,精神接近天空的空明、高洁和美妙。
       有机会让风成为肉体的帆,让云变作精神的殿,夫复何求?

       作者简介:杜杜,在中国、欧洲和北美接受过法律、社会心理学、电脑等高等教育及美容专业训练。现居加拿大渥太华。海外华文女作家协会会员,加拿大华裔作家协会会员,加中笔会会员。平面纸媒发表文字逾百万字。 作品被收入多种文集。作品多次获奖,代表作品长篇小说《东方那个家》,散文《通往未来之路》等。出版散文小说集《青草地》,诗集《玻璃墙里的四季歌》,随笔散文集《杜杜在天涯》等。

scroll back to top
 

相关文章推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