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小说:丈夫衣服上的汗渍 /文 章
文学园地 - 微小说‧微段子
作者:文 章   
2017-06-22 23: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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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丈夫的爱意是在给他洗衣服时,看到那几条醒目的汗渍时被唤醒的。

丈夫在一家家具厂打工,下班回来衣服上总是落了厚厚的一层木屑。有一次,她发现自己洗过的衣服上也沾了几粒木屑,便立了规矩,丈夫的脏衣服必须放在一只专用的筐里,单独洗。每次洗衣服,丈夫的这一堆总要等到最后,免得其他衣服被“污染”。把那堆脏兮兮的衣服扔进洗衣机的时候,心里是厌恶的,只用指尖捏住衣角扔进滚筒,快快地盖上盖子,便逃似地离开。有时候发现裤子口袋鼓鼓的,不得不伸手去掏,掏出来的不是烟头,便是揉得不像样子的工资单,或者手纸,心里更加厌恶,冲着丈夫大叫:你能不能把口袋里的东西掏干净再扔筐里呀? 洗衣机一转,这些烂纸头全沾衣服上。别人的时间也像你的那么不值钱吗?

她是镇江人,伴水而生。儿时的她就特别爱干净,衣服从不跟哥哥和爸爸的衣服混在一起洗。母亲说她是湖里的莲花投胎转世的,有洁癖。可命运偏偏给她配了个北方男人,抽烟,喝酒,身上烟味,酒味,和大蒜味儿,熏得她鼻涕老是淅淅溜溜地不断根。为此,她立了不少规矩,抽烟必须到外面去,晚上不许吃生大蒜,每天啤酒不得超过两瓶,等等。有时候,他做不到,她便和他吵。也动过离婚的念头,最后都是因为孩子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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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有一天,她在给他洗衣服时,看到了几道弯弯曲曲的白色盐斑。开始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想了一下,才恍然醒悟这是丈夫的汗渍。依稀记起丈夫这两天几次提到过上班太累的话,说是老板接了一批仿古家具的活儿,要赶在圣诞节前做完,却又不加人手。晚上吃完饭,连散步的力气都没有,早早便上床倒头就睡。她生气地骂他是头吃了睡,睡了吃的猪。

丈夫衣服上的汗渍突然让她有点想哭。她想起当年丈夫为了她放弃回北京的机会留在了镇江。后来自己又执意移民来加。这么多年,这个江苏大学中文系的高才生一直在工厂打工,从没有责怪过她改变了他的命运。她又想到,大冬天的,什么样的活儿才能让人流这么多汗,只有她这样的傻瓜才想不到。

她轻轻抚摸着浸着丈夫汗渍的衣服,心里第一次没有厌恶。“嗯,今晚炒几个好菜,陪这家伙喝两杯。”

“喝红酒还是二锅头?”丈夫探头问,手上拎着两个塑料桶。他是来接洗衣水的,他家的洗衣水用来冲厕所,省水费,也环保。

“喝西北风!”她恼羞成怒。

“晚上等着吃你的好菜啊。”他一脸坏笑地走了。

她有点走神。丈夫活泼的笑容让她记起金山湖畔他们热恋的日子,和那个为她写诗的青年。

本文获“金山湖畔遇见你”全国首届爱情微小说征文大赛二等奖  


作者简介:文章,女,理科博士。加拿大华裔作家,加拿大中国笔会理事,中国淮安市作家协会会员著有长篇小说《情感危机》《失贞》《家庭保卫战》《剩女茉莉》,随笔集《好女人兵法》,译作《瓷狗:方曼俏短篇小说集》。获首届海内外华语文学创作暨书稿交易会小说类一等奖,2014首届京东杯“锐”作者征文大赛长篇作品二等奖,第二届世界华文微型小说双年奖(2014-2015)一等奖。多部作品被多伦多大学东亚图书馆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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