获奖微小说:坐在一条板凳上/穆紫荆(德国)
文学园地 - 微小说‧微段子
作者:穆紫荆   
2017-10-12 1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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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者按:2017年是香港回归中国20周年的喜庆之年,世界华文微型小说研究会、中国微型小说学会、《小说选刊》杂志社、中国微型小说创作基地、武陵区文联等机构,在3至6月成功举办了“紫荆花开”世界华文微小说征文大奖赛。征文结束时,共收到国内外参赛稿件10673篇,其中,国外来稿917篇。参赛者来自中国各地和美国、德国、加拿大、新加坡、泰国、马来西亚等国家。通过组织专家学者认真初评、复评和终评,最终评选出一等奖2篇,二等奖5篇,3等奖10篇,优秀奖30篇。《“紫荆花开”世界华文微小说征文大奖赛获奖作品集》即将由“现代出版社”推出,本网荣获网络首发权,陆续刊登所有获奖作品,以飨海内外读者。 

        坐在一条板凳上/穆紫荆(德国) 三等奖  

       虽然是事先有了约定,要在这一天里见面,但是他和她竟然会一起在海德堡老城的俾斯麦广场上就这样碰面,却是事先所没有料到的。
       那是一个红花开遍了春天的周六,她在路过俾斯麦广场的时候,被一个站在凳子上,把自己的身体装饰成树干,两只手和头部都变成撑满了树叶的树枝的卖艺女给吸引住了。由不得停下来欣赏。而就在此时,在她的耳朵里竟然钻进了一声:“我弄死你啊!”——那就是他,总是准时准点,又总是出其不意,虽然是来自香港,此时此刻在她的面前却像是已经在海德堡住了大半辈子的样子,吊儿郎当的。
       其实,她才是海德堡的地主,可是在他的面前,她就像个盲人。天气虽然凉爽,走多了却有点让人觉得微热。他脱下自己的外套,撩在左手臂上,然后对她说:“你也把外套脱了吧,如果等汗出来之后再脱,就容易感冒了。”她虽然还没有出汗,却听话地把外套脱下,他接过后,也撩到了自己的左手臂上。此时,一阵风从树梢上吹过,微凉的感觉沁人心脾地传遍了全身,她缩了缩脖子,他便把她往身边一搂。
       在遥远泛黄的记忆里,他们是从小在一起的同学,后来一个到德国留学,另一个在97后去了香港。那一次她回大陆探亲,为了见他,特意买了港龙的机票,选择在香港停留一晚。那一晚,他把她带上了太平山。那是一个秋天的傍晚。她从偏冷的德国,来到气温接近30度的香港,很快人就开始发蔫。他把她带到山顶时天色已经全黑,她跟着他踉踉跄跄地走,睁着一双大眼睛在缆车内望着两边黑糊糊的树影。然后来到一平台。俯瞰香港的灯火辉煌。那一晚,留在她脑子里的就是山上令她舒适的微风,和微风之下一片金黄色的光。
       他们从小同桌。他家穷她家富。买不起文具用品和颜料的他,常常堂而皇之地用她铅笔盒乃至书包里的所有东西——“否者我就弄死你啊!”那时候他胡子还没有长出来就已经像个小流氓了。而她却因为他是自己的同桌,便默默地全部接受。父亲在家里宠着女儿,缺啥买啥。女儿却在学校里宠着同桌,要啥给啥。小小的年龄便怀揣了一个无人知晓的秘密。
       后来,他为生意在欧亚之间跑,事业发达。而她的情绪却因为和丈夫离婚而越来越衰落,甚至还一度陷入忧郁中,连饭也不吃。被他发现后,他自动便成了她的监护仪。即便是隔着时差,他也总是会在她中午应该休息的时间用微信提醒她:“吃饭了!”或者问她:“今天吃什么?”她便会把自己胡乱带的便当拍照给他看。如果看着过于简单了,到了欧洲的傍晚,他就又会问:“肚子饿了吧?吃那点怎么顶得住?那通常是在他于香港已经半夜零点的情况下了。有一天他有会,她吃午饭的时间到了,他便给她写:“在开会,把饭发来我看!”等她把照片传过去后,他又发来三个字:“放心了。”从此因了怕他担心,她不敢再马马虎虎地对付午饭。冰箱里面没东西带了,便到隔壁的饭店去买来吃。快到下班的时候,也总是会有他的信息在手机里面接着她,“下班啦?”好像他此时就站在她公司的门外等着一样。她心里那点灰色的阴云就这样被他含在嘴里给一点点地含化了。几年后她开始振作起来,让自己重新认真地活。
       走着走着,她问他:“为什么对我这样好?”他的眼睛里顿时迷蒙出一层雾,看着她说:“我是到了香港后,才怀念起那个当初愿意把书包里所有的文具都和我共享的女孩。我知道那时候自己不配坐在她边上,她也不喜欢我,可以她还是接纳并帮助了我。现在,轮到我帮她了。因为我们是坐在一条板凳上的同桌嘛。”
       一条板凳坐两个人,要坐得轻松坐得稳就必须两人都安安分分,并靠得拢拢的。她看他一眼,似乎一眼看见了他初到香港后所度过的日日夜夜。
       他们不再说话,路边有一棵开着花的紫荆树,他伸手拉低了树枝,让她闻花香。天空晴朗无云,他们两手相握,从小的相识,让人纵有万般不同,也能相爱。

    (本文获“紫荆花开”世界华文微小说大赛三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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