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妨作昙花 /姚 船
文学园地 - 散文随笔精选
作者:姚 船   
2018-03-06 12:03

1

昙花,有一个富诗意的名称:“月下待友”。也有一个带贬意的成语因它而起,叫“昙花一现”。

昙花美丽,清高而带点傲气,不在阳光下炫耀,不与群芳争艳斗丽,深获文人墨客欣赏。但它的花期实在太短,只有几小时,而且只在夜间开放,令人婉惜,也被人诟病。

知昙花的人很多,不过,作为昙花之“友”,在月下与它邂逅的人却较少。远在读中学时,我已经在作文造句中用上“昙花一现”一词,而真正观其花容,还是参加工作几年后的事。

一天,采访一个先进人物典型事迹后,我背着旧式的双镜头反光相机和手握式闪光灯回到单位,刚巧碰到一位领导。他悄声对我说,家里朋友送的昙花今晚会开,你有空过来照几张相。并嘱咐不要太早。当我骑自行车到他家时,天台上洒满淡薄的月光。看着那碗口大、白灿灿的花朵,我有点惊愕,多美的昙花啊!不过,在上世纪七十年代那个高唱“戴花要戴大红花” 的时代,素白淡雅的昙花很难公开展示。

后来到加拿大,夏日到处都见五颜六色的鲜花,在公园,在街心花圃,在商场,在民居门前屋后……我也开始学种花,但欲没有想到昙花。只是在那年春天,到我妈妈住的老人大厦,忽见她房间窗台上多了一小盆有五、六片叶子的昙花。她说是朋友送的。朋友告诉她,昙花很美,也很容易种,剪下一片硬叶,往土里一插,浇浇水,就活不来了。她叫我也剪一片回家试试。

想不到昙花有如此顽强生命力。家里的昙花茁壮生长。叶子又长又厚实,成锯齿状,叶缘凹处长出新的嫩叶,恣意伸展。只两年,昙花开了。那从粗陋硬叶长出的花朵,竟如此妖娆迷人!我忽地联想起一部动画片的名称:。

那天晚上,我给妈妈打电话,说开车接她来看昙花。她回道,这么晚了,别来回折腾,明天再说。明天?花谢了。那你拍个照片。几天后,当我把昙花的照片拿给她看,她很高兴,说活了六、七十年,还没见过。满脸皱纹溢满笑意,不断赞赏,又慨叹她放在窗口的昙花,可能因浇水太多而枯萎。我说,等明年昙花将开时,我把整盆拿来。她忙摆手。自已亲手种的,看了才爽意。你留着,我会再种。可惜一直到她谢世,她并未有再种,也没有亲睹俗称“月下美人”昙花的芳容。

2

前几年,几位文友到我家小聚,偶然看到昙花照片,称赞之余,问我何时再开花,大家一齐来观赏。我笑着回答,早送给人家了。原来这里冬天太冷,冰天雪地,放在后园的昙花要搬回室内,等初夏再拿出去。几个春秋,昙花长成一人高,枝叶横斜,杂乱无章。自己力所不逮,搬不动,就让它留在客厅角落。想不到缺乏阳光雨露,它整年不开花,只顾绿叶向四周窜。最终我把这盆大昙花送给喜欢它的朋友……

可惜啊!文友慨叹,再种一盆吧,开花时我们都来欣赏。我答应并付诸行动,向另外一位朋友剪了两片叶子又种起来。今年多伦多天气暖和潮湿,昙花长势很好。我知道它的花都是从老叶上长出来的,遂络续把新叶剪掉。这一招管用,踏入初夏,十几个小花蕾冒出来了。

花蕾一天天见大。粉红色的花茎像天鹅弯曲优雅的脖子般,托着十几公分长梭子型的大花蕾,煞是好看。等花蕾尖端有了小裂口,露出白色花瓣的时候,我知道十个含苞待放的花蕾中,有七、八个当晚会绽开,忙打电话给那几位文友。哪知道,因时间太匆迫,他们抽不出身,异口同声说,拍照片传过来,录影更好。

这次轮到我慨叹了,可惜呀!当晚昙花怒放。拍完照,我和内子兴之所至,索性坐在后园赏花了。清澈的月光下,昙花洁白纯净的白色丝条花瓣,围着一束顶端有黄色小圆点的花蕊,像在轻盈起舞,柔情万端。不远处花圃中的各式鲜花,在夜色中似乎显得暗淡无光。因为这一夜,这一刻,是属于昙花的。

思维随着淡淡的花香和爽爽的微风扩散,想不到三次为昙花拍照,时光竟然流逝了近半个世纪。人生历练,似乎对昙花有了进一步认识。昙花依然不变,依然美丽。不过,昙花被人记住的,往往是那匆匆而来,急急离开的独特行径。至于它甘于寂寞,不与群花争短长;不在阳光下炫耀,宁愿在夜晚中冷静展示的个性,就只有少数文人墨客在歌咏了,并没有被更多人称颂。

在这个拜金思潮泛滥,浮躁情绪四溢的现实世界,昙花品性中那些好的特质,不也值得我们思考、借鉴吗?人啊,学学昙花不争锋,又有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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