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听雨 /姚全兴
文学园地 - 原创游记精选
作者:姚全兴   
2012-11-11 00:27

多少年来,我有一个奢望,在杭州撑着伞,听雨。因为我不常去杭州,而且即使去了也是急急匆匆地赶路,能心想事成,可不容易。
我是存心带着伞去杭州的。为了听雨而祈雨?是的。
所以玉皇山庄散会后,一清早我就到春意盎然的西子湖觅雨去了。在雷峰塔附近的湖畔,望着被风吹皱了的一湖春水,痴痴地等雨,那亮如珠、润如玉、贵如油的雨。
可是风轻云淡,天高气爽,雨在哪里?唉,忘了听天气预报了。不是说春天孩儿面,一日三变脸吗,杭州的春天,你能不能变一变脸呢?
我不无遗憾地走上苏堤,慢慢地在“花港观鱼”的柳丝花影中独行踽踽,心想这一次是听不到杭州的雨了。可就在这时有一二点凉凉的东西自天而降,轻轻地飘到脸上。看看湖面,也有一二个光点荡起了小小的涟漪,一圈圈地扩散……
这不是雨吗?它悄无声息,所以我听不到;它突然而至,为了给我一个惊喜?是我求雨心切,心诚则灵,还是当年修筑苏堤的苏东坡老先生在冥冥之中见我可怜,有意恩赐?我不管它了,只盼望雨下得大一点,好让我听到杭州的雨,春雨……
走进“曲院风荷”的时候,天遂人愿,雨大了,我终于撑起了伞。我听见了,眼前洒落的迷迷蒙蒙的雨,淅淅沥沥。我听见了,打在伞上的不紧不慢的雨,嘀嘀嗒嗒。这里还没有亭亭玉立的荷花呢,只有小而圆的荷叶,像有灵性似的,在清澈的池水上微微颤动,莫非和我一样也在听雨?仿古的酒坊有卖精制的米酒,我不喝酒,只在飘飘悠悠的酒香里,呆呆地望着远远近近雨中的楼台亭阁、花草树木。我熏熏然觉得有些醉了。是酒香令我醉了?不,是雨声。雨声响在我的耳畔,也响在我的心里,我能不陶然欲醉吗?
经过肃穆的岳王庙和葱茏的玉泉植物园,我撑着伞来到龙井路上新修葺的杭州花圃,静静地在曲径通幽的小路边听雨,悄悄地在尖顶隆起的木屋下听雨,久久地在溪水环绕的石墩上听雨。这里的雨特别的细,特别的清,特别的静,但我还是听清楚了,在交流春的信息,赞赏春的美妙,诉说春的浪漫。不是吗,不时有一对情侣撑着一把伞,紧紧地依偎着搂抱着,在我眼前从容地掠过亲昵的身影。但我并不羡慕,更不自惭形秽,因为有春雨作伴。春雨轻轻地倾诉,我细细地倾听,难道还不够情意绵绵吗?
回到龙井路上,雨还在下,我想就沿这条路到龙井村去。从前我去过,路很长,有公交车而我不坐,一边步行一边听雨不是挺有情趣?路旁梯形的土坡上到处都是井然有序的茶树,满树的叶子在雨中显得分外翠绿,使我仿佛闻到了清醇的茶香。雨越来越大了,打湿了鞋,打湿了裤子,打湿了背包,可我依然兴致勃勃。长长的路上天色渐暗,树影渐浓,雨声渐响,要是换了他人,也许有点懔懔然了,可我悠然自得,愈走愈有味道。我想,我在听雨时全身心与自然融合和默契,得到自然深深的宠爱,不正是幸运的自然之子吗?
到了龙井村,天更晦暗,暮色开始笼罩山野村舍,这时我才感到人困马乏。这里无旅馆可住,正在用手在大锅里炒茶叶的当地村民和蔼可亲,说前面满觉陇才有旅馆。这太好了,躺在乡村旅馆的床上,听雨打芭蕉,听雨过树梢,听雨落茅屋,那才别有风味呢。于是我乘上“游3”公交车到了满觉陇,进了一家小旅馆。“满陇桂雨”是这里的胜景,可惜现在不是金桂飘香的时节。但这有什么关系呢?我是来听雨的,只要有雨,只要有雨声伴我入眠,伴我到天明,就心满意足了。
这天晚上,我在一夜未断的雨声中,迷迷糊糊地进入梦乡,又恍恍惚惚地飞上天空,又明明白白地化成春雨,又纷纷扬扬地落到地上,就像杜甫描写的春雨那样,“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不,声音还是有的,我听得真切,那是天籁,杭州仲春时节的天籁……



scroll back to top